一、AI 生成圖片版權現狀
AI 生成圖片的版權歸屬在當前國內法律環境下較為復雜。一方面，我國首例涉及“AI 文生圖”著作權的案件引發了廣泛關注；另一方面，不同專家對于版權歸屬問題也有不同的看法。
（一）法律案例引發討論
北京互聯網法院針對人工智能生成圖片著作權侵權糾紛一案作出一審判決，吸引眾多網友圍觀，引發對 AI 生成內容與著作權關系的探討。
2023 年 2 月 24 日，李先生使用開源軟件 Stable Diffusion 通過輸入提示詞的方式生成涉案圖片，2 月 26 日將該圖片配文“春風送來了溫柔”，發布在社交平臺。后來，李先生發現劉女士的百家號賬號在 3 月 2 日發布了名為《三月的愛情，在桃花里》一文，該文配圖使用了他的涉案圖片。李先生向法院提起訴訟，認為被告劉女士未獲得他許可，且截去了其圖片的署名水印，嚴重侵犯了其享有的署名權和信息網絡傳播權。5 月 25 日，該侵害作品署名權、信息網絡傳播權糾紛一案于北京互聯網法院立案，8 月 24 日公開開庭審理，庭審在央視和多個平臺直播，累計吸引了 17 萬網友觀看。11 月 27 日，北京互聯網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認定被告侵害了原告就涉案圖片享有的署名權和信息網絡傳播權，應當在社交平臺發布聲明賠禮道歉，并在判決生效之日七日內賠償原告經濟損失 500 元。
360AI 新品發布會盜用創作者通過 AI 繪圖模型生成的圖片，雙方就版權問題各執一詞并準備訴諸法律。
6 月 6 日，360 舉行 AI 新品發布會，360 集團創始人、董事長周鴻祎在演示 360AI 瀏覽器的創新功能“局部重繪”時，選用了一張女性古裝寫真圖片，以“性感”為提示詞，選中該圖片的局部位置讓 AI 進行重繪。兩天后，賬號名為 DynamicWangs 的創作者在社交平臺發聲，指出那張在 360AI 發布會上亮相的女性古裝寫真，實際上是他利用 AI 繪圖模型精心創作而來，且 360 在使用時并未得到他的授權。雙方就版權問題展開爭論，360 方面表示愿意訴諸法律，在法庭上公開討論版權問題。
（二）專家觀點各異
中國政法大學傳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認為，AI 屬于工具，什么人使用 AI 生成圖片，使用權、版權就歸誰所有。
朱巍指出，如果使用別人的作品，使用之前就要有合法性來源，而不是說一旦進入 AI 就一定是開源的，應該在這個基礎上，確定哪些屬于合理的使用范圍。
浙江墾丁律師事務所創始合伙人、律師張延來認為，用戶單純地通過 AI 圖生圖功能生成內容，個人傾向于不構成著作權侵權。
張延來表示，這里指的是使用者沒有很明確地對于某個版權作品的指向性修改并且希望在此基礎上生成新的作品，其過程中一切由算法自動完成，本質上屬于一種“機械性的算力成果”。
二、AI 生成圖片版權規定
國內法律目前對于 AI 生成圖片版權尚無明確統一的規定，但相關部門出臺的管理辦法及一些法官提醒，為我們提供了一定的參考方向。
（一）管理辦法細則
國家網信辦等七部門聯合公布的《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務管理暫行辦法》規定，使用 AI 生成內容不得侵害他人肖像權，應對 AI 生成的圖片視頻進行標識等。這一管理辦法為 AI 生成圖片的使用和傳播提供了具體的規范要求。一方面，不得侵害他人肖像權意味著在使用 AI 生成圖片時，不能未經授權使用他人的肖像，否則可能面臨法律責任。另一方面，對生成的圖片視頻進行標識，可以讓用戶更加清楚地了解內容的來源和性質，提高信息的透明度。
（二）法官提醒風險
AI“創作”存在侵權風險，要看對他人作品的借鑒、使用程度是否構成實質性相似，創作者應注入自己的思想觀點等使作品權屬問題更穩妥。法官指出，AI 生成的作品版權歸屬較為復雜。如果 AI 作品只是對他人創作的手法、規則、技巧、風格的學習模仿，很難認定為“抄襲”；但如果是機械地照搬、拼接了他人作品，則有可能構成侵權。因此，創作者在利用 AI 進行創作時，不能僅僅依賴于 AI 的生成能力，還應注入自己的思想觀點、人文情感等，使作品具有實質性的改動，從而降低侵權風險，讓作品的權屬問題更加明確和穩妥。
AI“換臉”可能侵害肖像權，使用 AI 翻唱作品可能涉及著作權侵權，免責聲明并非阻卻事由。對于 AI“換臉”技術，法官認為，如果運用“AI 換臉”技術將面部進行更換，僅保留裝飾裝束、身體形象及場景環境等，若一般社會公眾結合未被修改的場景細節、裝飾裝束、肢體動作及特殊印記等，能夠將該身體形象與特定主體建立起對應關系，則該身體形象可作為肖像權的客體，受肖像權制度保護。同時，對于 AI 翻唱作品，雖然歌手的唱腔、音色本身不屬于著作權法的保護范疇，但民法典規定對自然人聲音的保護參照適用肖像權保護的有關規定。此外，有人以“僅供娛樂并非商用”為由來聲明免責，但根據著作權法規定，免責聲明并不是其著作權侵權的阻卻事由。如果 AI 翻唱作品獲得了平臺收益或用戶打賞，即使并非必須付費才能收聽，也很難將其作品定義為著作權法合理使用制度中的“免費表演”。
三、跨境賣家與版權風險
跨境賣家使用 AI 生成的圖片也可能存在版權風險，需要特別注意避免侵權。
（一）侵權可能性分析
AI 生成的圖片和文字是通過對大量數據進行收集、學習和處理后生成的，這個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引用到一些他人的原創材料，如文案和設計圖片。因此，跨境賣家如果使用這樣的圖片和文字，可能會涉及版權侵權風險。
一方面，如果 AI 生成的圖片與已有版權作品實質性相似，未經版權持有者授權使用，可能會構成侵權。另一方面，如果 AI 在生成過程中使用了未經授權的受版權保護的素材，使用這些生成的圖像也可能會違反原始數據的許可協議。
（二）判斷原創性考量
從獨創性、智力成果、非完全由 AI 自主生成、避免侵權、商業使用等方面考量 AI 生成圖片的原創性，以防止侵權風險。
獨創性：根據版權法要求，作品必須具有獨創性，即作者獨立創作，不是簡單復制或模仿。AI 生成的圖片需要體現創作者的選擇和安排，以及審美選擇和個性判斷。
智力成果：作品應當是人類智力勞動的結晶。即使是 AI 生成的圖片，也需要有創作者在構思、設計提示詞、參數設置等方面的智力投入。
非完全由 AI 自主生成：如果 AI 生成的內容完全沒有人類的創造性投入，通常不被認為具有版權保護。在 AI 輔助創作中，人類創作者通過對 AI 系統的選擇、調試、訓練，以及對輸出結果的選擇和調整，使用自身的創作意圖約束 AI 系統，這樣的作品可能會被認定為具有著作權。
避免侵權：在使用 AI 創作時，應避免使用著名作家、知名藝術家的作品或相關關鍵詞進行訓練，以減少生成作品本身成為侵權行為的風險。
商業使用：如果 AI 創作的作品僅用于個人研究學習，不構成侵權，但一旦用于商業用途，就可能涉及對現有作品及創作者著作權的侵權。
跨境賣家在 AI 時代使用 AI 技術生成圖片/文案時，需要進行侵權排查，防止濫用他人原創作品，從而導致侵權。同時，要注意判斷 AI 生成圖片的原創性，確保使用的圖片符合版權法要求，避免陷入版權糾紛。
四、AI 生成圖片的風險防范
為了更好地使用 AI 生成圖片，我們需要注意風險防范。
（一）使用合規工具
確認 AI 工具的版權規則，使用合規的 AI 工具進行創作。在選擇 AI 工具時，我們要仔細研究其服務條款和用戶協議，了解其訓練數據的來源以及對版權問題的處理方式。例如，有些工具會明確說明不使用用戶內容進行機器模型訓練，如妙鴨相機在用戶協議中指出用戶所上傳照片僅被用于提供圖像處理服務，不會用于提取信息和識別，并將在服務完成后系統自動刪除；而有些工具則會在用戶協議中提供訓練語料的來源，如 Gemini（1.5 版）和 Midjourney 兩款 AI 應用在用戶協議及服務條款中提供了訓練語料的來源，其中涵蓋公共數據庫、互聯網公開內容及第三方數據。通過了解這些信息，我們可以更好地選擇合規的 AI 工具，降低版權風險。
（二）確保內容合法
確保創作的內容合法，不涉及暴力、色情、謠言等，避免違法風險。在使用 AI 生成圖片時，我們要注意避免生成違法內容。一方面，要遵守國家法律法規，不制作和傳播涉及暴力、色情、謠言等違法內容的圖片。另一方面，要注意避免侵犯他人的合法權益，如肖像權、姓名權、名譽權等。例如，在使用 AI 進行創作時，不能未經授權使用他人的肖像，否則可能面臨法律責任；同時，也要避免使用著名作家、知名藝術家的作品或相關關鍵詞進行訓練，以減少生成作品本身成為侵權行為的風險。此外，我們還可以通過對生成的圖片進行版權檢查，確保生成的內容不與現有的受版權保護的內容過于相似。隨著技術的發展，監管部門和行業也需要建立合規體系，對 AI 繪畫進行規范，包括但不限于數據治理、模型審查等方面。同時，我們也期待相關法律法規能夠盡快出臺，為 AI 繪畫的版權問題提供明確的指導。